自从知道了李阳和李灵与自己家的渊源之后,王星紫和他们两个就更加亲密了。现在李灵和李阳几乎每个周末都在王星紫家。因此李阳很快就和沈文君与王仁杰熟悉起来。
王仁杰帮李阳和李灵找到了他们父母亲的墓地。这在他来说实在是小事一桩。但对于李阳和李灵两个孩子来说又是一个极大的恩情。
因为路途有些遥远,所以沈文君决定亲自开车送两个孩子去祭拜他们的父母。王星紫不用说是一定要跟着去的。就连王仁杰都没有因为公务的繁忙而不参加这次行动。
一行人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终于到了目的地。这是一个在海城县县城郊外的公墓,布满林立的石碑。
五个人分开两组来找名字:李泰和张玉兰。这是王仁杰派人从他们的档案上调查出来的。地震过后房东确认了他们夫妻的身份。两个孩子的名字也是房东告知的。
但是其他有关这对夫妻的消息房东却并不十分清楚,只知道他们刚从大西北搬到这里来的时候,妻子还大着肚子。他们在海城住了还不到一年就发生地震意外身亡。两个孩子找不到其他监护人,只能送往孤儿院。
李阳,李灵和王星紫往东边找去,沈文君则和丈夫一起往西边找。
这片墓园很大,至少有几百人葬在这里。王星紫默默地读着墓碑上的文字。大部分墓碑都很简单,只是写了一两个名字,注明出生年月日和死亡的日期并立碑之人的名字。
王星紫心中悲叹人的一生就这样被掩埋在黄土之下,甚至连他们的故事也无人知道。她忽然感到生命似乎毫无价值。人究竟为什么出生?为什么活着?又为什么会有死亡呢?
“当号角响起的那一刻,我必复活与主同在。”王星紫忽然看到一个墓碑上写着这么一句特别的话。她久久驻足在那个墓碑前。“复活”这两个字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里。
“阿紫,找到了。”李灵和李阳跑来找王星紫。是在沈文君他们找的那一片。
王星紫一步一回头地看着刚刚的那个墓碑,墓碑上的话实在令人好奇。她只听过人会死,从来没有听过人复活。怎么会有人把这么一句话写在自己的墓碑上呢?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五人拿了鲜花放在墓前,还摆上了好多样的水果。因为公墓不可以烧纸钱或者上香,怕引发火灾,所以只好用这些来代替香烛纸钱。东西是沈文君准备的。李阳和李灵这些方面一窍不通。
李阳和李灵跪在两个坟前磕了三个头。两人泪流满面。王星紫靠在爸妈的怀里,三个人也陪着李阳和李灵垂泪。这些一同经历过那次大地震的人们在罹难者的墓前,仿佛被记忆再次带回那场天灾之中。
过了很久,李阳和李灵才站起来。终于知道了父母的下落,也知道他们至死都在保护着自己,李阳和李灵都感受到了连死亡都不能阻拦的亲情和爱。
王星紫和沈文君赶紧过去扶着他们。两个人因为久跪,膝盖都麻木了。
王星紫扶起李阳,从小包里掏出面巾纸擦他的眼泪。李阳的个子高,王星紫垫起脚尖还得伸长手臂才能够到他的脸。李阳干脆接过王星紫的纸巾自己擦了擦眼泪鼻涕。
“小阳,小灵,咱们走吧。还得开好几个钟头才能回到家。”沈文君挽着李灵的胳膊,心疼地拿纸巾为干女儿擦眼泪。
回家的路上,王仁杰开着车,沈文君坐在副驾驶座上。而王星紫则坐在李阳和李灵的当中 。
大家一路无话。
李灵因为刚才哭得伤心现在睡着了。
王星紫把头靠在李阳的肩膀上,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李阳。一向多话的王星紫忽然发现语言在这样的时刻似乎非常不合适。
李阳手拉着王星紫的手,眼睛看着窗外。他此刻不再像刚刚在墓地的时候那么伤心了,但还是不太想说话。
父母双亡是从他记事以来的生活事实。他对于父母好奇多过情感。他很想知道父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在世上还有没有其他亲人。但这些问题也许毕生都得不到答案。
当五个人回到海都市的时候,已经夜幕低垂。大家也没有心情吃什么,沈文君做了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大家各怀着心事吃完以后,李阳带着李灵回家了。
“妈,你听说过这句话吗?”送走李阳和李灵以后,王星紫问妈妈。
“什么话?”沈文君晒了一天太阳,皮肤晒伤了,正在准备敷面膜护理一下。她见王星紫跑到他们的房间里,就把她按在床上要给她也护理一下被晒伤的皮肤。
“当号角响起的那一刻,我必复活与主同在。”王星紫一边躲着妈妈手上的面膜一边说。她特别害怕面膜湿湿软软的感觉。但是被老妈逮住了想不敷也不行了。
“别动!等会全滴在床上了!”沈文君一只手按住王星紫的头,一只手将碗里的面膜敷在王星紫的脸上。
“这句话我没听过,你在哪里看来的?”沈文君摆弄着女儿的脸,心里想了一下,觉得一点概念都没有。她是个很爱看书的人,但是可以确定以前没有读到过这么一句话。
“应该是墓志铭吧。今天在公墓里看到一个人的墓碑上写着的。觉得挺有意思就问问你。”王星紫躲不过老妈的九阴白骨爪,只好乖乖任她摆布。
“别说话了,等会满脸褶子。”沈文君给王星紫涂了一脸的黄瓜鸡蛋面膜,满意了。
“墓志铭上看来的。那应该和这个人的信仰有关吧。说什么来着?”沈文君刚刚主要心思都在给王星紫敷面膜,没仔细听。
“当号角响起的那一刻,我必复活与主同在。”王星紫又重复了一遍。
“与主同在,那可能跟基督教或者天主教有关。”沈文君想了想说。
“基督教和天主教不是西方流行的吗?怎么中国也有人信?”王星紫好奇地问。
“我也不知道。别再说话了。再说要起皱纹了。”沈文君躺在床上,累了一天终于能够直直腰,好舒服呀。
王星紫只好闭嘴躺在妈妈边上,但脑子里还是不断想着这句话。
王星紫虽然看起来是个特别乐观热情的人,但其实她从小心里就经常会想一些关于生死的问题。
王星紫上初中的时候曾经在路边目睹了一个骑摩托车的人出车祸被撞死。救护车来到以后把那个人装在袋子里。地上的血迹,撞烂的车子和装在袋子里尸体都让她感觉到死亡的无比接近。
那次的事情对她有着很大的影响。王星紫忽然发现自己有一天也会像那个装在裹尸袋里的人一样,毫无生气。无论在身边的人如何哭喊,她都不会再醒来。
她甚至觉得,如果迟早都要死,那活到一百岁死和活到一岁死比,活到一岁死了还更好。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整个人都被这个想法抓住,让她极度恐慌。要不是爸爸妈妈的陪伴,也许王星紫会被那一次的经历击垮。
王星紫上初一的时候忽然变得沉默,退缩,忧郁。妈妈和她谈心她也不愿意说到底怎么了。原本妈妈以为她是因为早恋受伤,结果后来发现一点早恋的迹象都没有。
沈文君没有其他办法,只有每天花时间陪着王星紫,假期和丈夫带她到处旅游,慢慢地王星紫才缓过劲来,又恢复了以前爱说爱笑的样子。
王仁杰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到妻子和女儿敷着面膜躺在床上睡着了。这两个女人是他天底下最爱的人。他的心底一阵柔软。忍不住俯身亲吻了一下妻子,又亲了一下女儿。然后才轻轻地推醒两人叫她们去洗脸准备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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